[心情隨筆]23.25歲：寫一封「給政大選研電訪工作」的情書（上）

（敬告天下雜誌調查中心與政大選舉研究中心：如果內容有任何涉及保密條款的部分，請立即聯絡我，我必立即刪除！）

請問你看不看那些提供數據的報導？你可曾想過，那些數據都是電訪員們一通一通打出來的嗎？為了認識這個社會，匯集四面八方，來自不同背景的民意，就是需要倚靠「電訪員」，這一群很隱性的工作人員，每個人4小時打一兩百通電話，最後完成可能不到10份問卷的速度，聚沙成塔地接力達成。

曾經，我也是遇到訪問電話八成會拒訪的那一群人，但是，從事電訪工作後，我不但改觀了，出乎意料的是，電訪工作使我成為一個更好的人。沒錯，今天我想分享我的電訪工作經驗，以及電訪工作之於我的生命意義。


我與電訪工作的緣起：天下雜誌調查中心

大三上，剛被結束了學校秘書室的打工（後來想起這件事，才發現自己當時滿糟糕的，對自己對他人都不夠誠實，最後竟然是別人做決定，應了我的心意），還好結束了，我才會開始找下一份打工，開始追求高於基本工資的薪水，此時，正巧在FB政大學生交流板，瞧見天下雜誌調查中心的徵才訊息，其特別註明「非推銷，無業績壓力」，130元/hr（當時基本工資是115元/hr），視表現與排班狀況核發額外績效獎金（這是真的^^最後實領的薪水高於140/hr，不過請別忘了上班有成本（通勤時間與費用）唷！^.<），於是我就向「錢」衝了！XD

PS.在這裡我還認識了2個朋友，其中一個（琬心^^）到現在還有聯絡。


我為時薪190元的拼搏：政大選舉研究中心

電訪這份工作，不止時薪高於基本工資，還帶給我成就感與自我認識的機會，使我成為一個更好的人（下篇會描述詳細經過），這次經驗令我食髓知味，我才想起，詩婷提過她在校內當訪員賺零用錢的事，一查果然不得了，選舉研究中心的待遇更好（有升遷制度！^^），而且不用通勤（灑花！省錢省時！），便立馬跑去面試。面試會考閩南語，我通常會先消化中文意思，然後用自己的話講，原本以為我閩南語已經不錯了（和同齡的人比的話），結果被一一糾正XD原來要一字不漏地念呀！（例如：「政黨」不能只唸「ㄉㄨㄥˋ」要逐字唸出「ㄐㄧㄥˋㄉㄨㄥˋ」）當下就學了好多閩南語XD還好即使如此選研還是錄取我了^^

面試時就隱隱感覺到這份工作不會太簡單，果然，相較於天下，選舉研究中心的訪員訓練更嚴謹，訪員的小腦袋瓜裡要記住上百件事XD

打電話絕對不是你所想像的那麼簡單，訪員除了一定要具備國臺語雙聲道的能力之外，還有許多SOP（標準作業程序）要遵守：
得一字不漏地照念題目，不能擅用自己的話說、
有些題目不能提示選項、
有人接聽的電話一定要打2次、
採戶中抽樣法，不一定是接電話的人為受訪者、
每通電話依據性質不同有101種歸類方法XD、
保持中立（不能表示自己的任何意見立場，當然也不能對受訪者的回答進行褒貶、評價甚至討論）
....等等一堆你想像不到的小眉角。

也因為嚴格執行SOP，拒訪率會隨之提高，所以訪員還須具備ㄍㄡㄐㄧㄚˊ的能力。

我常打趣地說，「面對形形色色的人101種反應與回答，那麼講求細心、敏感、應變能力、說話技巧與傾聽能力的複雜工作，這應該很難被機器人取代吧！」（最近看到資料，其實電訪員很容易被取代QQ，可能電訪機器人，面對沒耐心的、受訪意願低的就只好放棄，不浪費時間在需要ㄍㄡㄐㄧㄚˊ的人身上，把撥打通話數衝高，效率自然高！><）

剛開始工作起來真的很恐怖，到現在還印象深刻的是，身為初級訪員的我，曾坐在督導室旁邊的座位，每次門一打開我就比比ㄘㄨㄚˋ，擔心我又說錯什麼，督導又要走到我旁邊了！（我不知道到底要叫他們督導、操盤、助理還是助教，就統一叫督導囉～）

不過，「有錢能使鬼推磨」果真不錯，我還是撐下來了XD升上中級訪員後，還讓我的介紹人詩婷拿到100元的介紹費呢！^^

以前督導們臉沒表情講話很兇且直接，所以在受訪者和督導兩邊的壓力夾殺下，我猶如「夾心餅乾」，譬如我曾很不理解「有人接聽的電話一定要打2次」的規定，好像很擾民，督導不加解釋要我照做，表現出「你這個訪員怎麼那麼奇怪，規定就是這樣啊！就算被罵還是要打，這就是你的工作呀！」的樣子，但我當時大概就是還沒做好「被罵還是要打的心理準備」吧！XD後來我邊做，才邊理解了這項SOP背後的道理。

現在，我覺得督導比較像是訪員的後盾，是提供支持使電訪更順利，問卷結果更準確的人們，他們變得比較有耐心，常常會主動解釋「為什麼要這樣做」，我理解了就不容易忘，也不會覺得做了很無意義、沒道理的事。（當然也可能是我犯得錯變少了所以不會被盯，或是我有點資歷了，希望我可以久待不要被嚇跑，才有他們對待我的態度變好了這種錯覺啊哈哈XD）

我也學會「不確定就舉手問」這個習慣，寧可我主動拋問題給他們，也不要被他們發現有問題，然後突然走到我身後...（尤其還在電話中就被關切時壓力激升呀嗚嗚！

今年回鍋還發現，選研也會幫訪員加勞保唷！（但是薪水會被扣一點自付保費，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><）


我最喜歡的打工為什麼是「政大選舉研究中心電訪員」？

身為一個工作資歷橫跨四年（2014/2015/2017），工作時數（不計入天下雜誌調查中心的）已達93（+2+6+2）小時的高級訪員（灑花！終於領到190元的時薪了！），我喜歡選研電訪工作，且有辦法在高壓、非常消耗能量的工作崗位上待下去是憑藉著下列原因：

1.時薪高（最高190元/hr，還有場次獎金可以往上加！）
比基本工資高出許多，工作地點還在校園裡，不用花通勤時間和費用，這些不就是好工作的基本條件嗎？（拍大腿！）我是領得滿心安理得的啦！這份工作要求國臺語雙聲道的語言能力，訪員的心理素質還要夠高，包括EQ能力、抗壓性、被拒絕到麻木的能力XD（不過我們都是人，這真的很難做到百分之百）等等，基本上薪資不夠高也很難留住人，所以這算是僱主與員工互相依存/供需平衡的結果吧？XD

2.時間彈性，不會被綁死
上班時間固定都是18:00～22:00，但是要排哪幾天可以自己決定，所以，我忙的時候就少排（但規定最少兩天），或是不登記，閒的時候就多排，同一專案的第三天起就會有場次獎金，時薪就會破200元唷！而且，對我來說，這會讓其它時間的應用更有效率，生活充滿幹勁！

3.從來沒想過會說閩南語可以賺錢耶！我藉此工作學到更多閩南語，更加深了對自身文化的認同，其實這種感覺很爽唷哈哈～感謝從小到大陪我講閩南語的阿嬷，以及充當即時翻譯與老師的爸媽。

4.選研的學術性與中立性
這是學術單位，作民調不是為了左右風向，我相信在他們層層把關下，可以做出信效度高/具公信力的調查報告，不會胡亂設計題目去引導民眾作答出特定的結果，只是想得知在臺灣生活的各位的心聲，所以請大家不用擔心被利用。

選研的民意調查研究案可以做到什麼呢？有的可以測出民眾對兩岸關係的看法；有時可以測出選民投票行為的影響因素與事件；有的可以看出選民在選前不同時間點的意向；有時可以測出行政首長的施政滿意度；有時可以看出民眾對臺灣政治的理解與期待；有的可以測知臺灣的公民社會發展情況...等等。

更詳細的介紹請看政大選研中心官網：http://esc.nccu.edu.tw/intro2/super_pages.php?ID=intro1

選研的成就還有累積超過20年「臺灣民眾統獨立場趨勢分佈」、「臺灣民眾臺灣人/中國人認同趨勢分佈」、「臺灣民眾政黨偏好趨勢分佈」的民調結果！身為訪員可以作證，不論任何訪問案，每通電話都會問以上的問題唷！（聽說有需要都可以申調資料）

http://esc.nccu.edu.tw/course/news.php?class=203

引用選研資料的相關報導：

https://www.twreporter.org/a/identity-twstory

http://news.ltn.com.tw/news/politics/paper/901149

5.有挑戰性，挫折感高，成就感也高
大家可能出外討生活大不易，火氣都很大，電訪員很容易被當作代罪羔羊，或是發洩情緒的出氣筒，電訪員的心臟要強、EQ要高，才有辦法持續承接他人情緒也不被影響，也不轉嫁情緒到其他受訪者身上，並保持一貫親和的態度工作下去。所以，要是我認真工作，好不容易完成一份有效問卷，迎來的成就感自然特高！XD

6.有趣且有助於提升我的社會學想像力
聽見形形色色的人說話的語氣、習慣、情緒，觀察大家的反應都很有趣，我也會忍不住依據以上的觀察，以及受訪者對題目的回答，猜想受訪者是長什麼樣子的、個性又是如何，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、支持什麼政黨、從事什麼行業、他的年齡、學歷、身份認同為何...接觸越多受訪者，就越是擴大我的社會學想像能力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剛開始從事這份工作時，我對題目常有先入為主的想像，譬如「這題目那麼簡單，不就是＿嗎？」結果常常有心中假定被打破，又例如：我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覺得，說出自己支持什麼黨、要投誰都像是佛地魔一樣不能說，剛開始我覺得這種題目一定會被拒答，不會有人直接地爽快地回答我，但是後來我發現真的有，而且願意接受訪問的都會答，不會在這種題目就遲疑或是拒答，我才察覺，說不定是我很奇怪，我的心中好像也有白色恐怖，一直覺得這是敏感議題不能說，很怕說了會惹怒人或是惹來危險、麻煩，但是從沒想過這到底有什麼好不能說的？我因此重新認識了我自己！

這份工作讓我體會最深的就是：「一樣米養百樣人」。這世上真的光怪陸離、無奇不有，比如說，天下那份「無效醫療」的問卷（相關成果可見：http://www.cw.com.tw/article/article.action?id=5062447），讓我見證到「人是矛盾的生物無誤！」，好多人明明希望自己可以好走，卻不願或不敢讓家人放棄無效醫療！超奇怪的，不是俗話說：「己所不欲，勿施於人」嗎？

還有，在選研的訪問案裡，觀念題上，有的受訪者的整體回答，看似較認同臺灣主權或是支持臺獨（當然這是我主觀的認定），但是卻在個人基本題毫不猶豫地支持KMT。（大概是支持KMT的本土派吧？！）我剛開始會很錯愕（因為這對我來說是不合邏輯的事），好像還會再三確認，後來被督導糾正，才知道這不用確認，我才學著接受「這世上有人是這樣那樣想的」，被訓練到現在，我已經聽到什麼答案都不奇怪了，當訪員在唸題目與填答時，有點像機器人啦其實XD因為我們不能擅加判斷，我覺得，訪員那個當下的角色，就猶如受訪者填問卷握的那枝筆。（如果受訪者很配合，題目唸得很順利，一題接一題時，我還會進入一種神奇的狀態：腦袋根本在放空、心口分離的唸稿機模式XD）

7.可拓展視野，認識議題，獲得新知，滿足我對政治、社會的關心
不管是問卷上的XX法、XX條例或是XX同意書，還是藉由受訪者獲得冷知識，觀察社會脈動與趨勢都是很有意思的。

例如「預立安寧緩和醫療暨維生醫療抉擇意願書」，是我在從事電訪工作時才深入瞭解的東西，我因此與爸爸通過一次電話，特別聊這件「有點敏感」的事，沒想到，爸爸、媽媽甚至已過世的阿嬷都支持「放棄無效醫療」，聽起來是早就簽好了，我當下覺得「天哪！我的家人們怎麼那麼先進XD」，他們看重生命的尊嚴勝過長度，讓我有點佩服、感謝又引以為豪，如果善終是他們的願望，那麼我願遵照他們的心意。感謝電訪工作，讓我更加認識我的家人。

♪補充說明：打電訪獲得冷知識的範例們
範例1：原來臺南市有個區叫「山上區」！XD
範例2：「隔行如隔山」是真的，我是在電話訪問過程中，得知原來工程師沒有執照？！XD
範例3：原來「中華航空」目前是「半民營」，還不能算是民營！

8.職場環境單純，不須也沒有機會與同事社交，所以少了一項可能的職場壓力/煩惱。（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看，這是缺點，訪員們都是單打獨鬥，所以遇到困難無法互相支持，也較難對選研產生歸屬感。對選研產生歸屬感的我大概是個特例，不過，歸屬感的產生也並非來自職場人際網絡，而是基於意義感。）

9.學習話術溝通的技巧XD
同樣意思換個說法，就有機會改變他人的態度，很神奇。而且，這是一個學習傾聽很好的練習機會。

關於「對我來說，選研的終極意義」、「那些令我印象深刻的受訪者們」、「給電訪工作者與受訪者的建議」等等話題，就留待下回分曉：

[心情隨筆]23.25歲：寫一封「給政大選研電訪工作」的情書（下）